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番外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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番外

“老肖說,人家娜真是來退婚的,至今還未跟你圓房。”麗娘笑吟吟的向前看。

麗娘跟陸蓁說話時,沈譽只當麗娘在關照她,沒留意只一會兒的功夫就給她起了個蒙古名字。娜真,陸蓁,都很好聽。

沈譽長指按向腰間的刀鞘,被絡腮胡遮住的俊臉呈現淡淡的紅暈和慍色。

老肖這張堪稱漏勺的嘴,走到哪漏到哪,改天非得給他剪得稀碎。

半晌,冷冷回道:“巴圖還不曉得你去開平衛找老肖罷。”

麗娘氣結:“老娘可沒答應改嫁給他!稀罕他管!老肖跟我訂的鞋靴叫我給開平衛的弟兄們送去,我們清白得很!”

“我可是幫你了,至少叫陸夫人跟你成了一家子,小娜真跟她的額祈葛怎麽也算一家子吧。”說著,她咯咯咯的笑起來。

陸蓁不知他們在說什麽,笑聲傳來,無端的刺耳,讓她心裏很不舒服。

沈譽神情冷漠,對麗娘的胡言亂語不予理睬,再無言語。

帶領一家子北遷的“夫婦”倆遙遙走在正前,往山谷腹地打馬前行。麗娘收了頑笑。沈譽的背影始終沈凝。沒有人看到他們隱於靜默面容下的凜然和肅殺之色。

陸蓁悻悻的戳了戳坐在旁邊的親衛,低聲問:“他們剛才說的什麽?”

親衛是沈譽從京城帶來的錦衣衛,撓頭為難道:“陸夫人,小的也不會蒙語……”

“別叫我陸夫人!”她心煩意亂的打斷。

早上她和那兩個幼童說話,他隔了老遠都能聽到。這會兒一聲不吭的不說,瞅都不回頭瞅她一眼,可真會裝模作樣。

麗娘對他言行很隨意,就像巴圖一樣對他很熟稔,他們還是同鄉……

她擡頭索然望天,心裏越想越不是滋味,脫了沈譽給她的蒙古袍子罩在頭上,遮住又亮又熱的日頭。

進入山谷後,頂著一臉大胡子的沈譽悄然回頭,只見羊群後頭的馬車上,小女娘把自己全身都罩到袍子裏,隨著馬車左右搖晃,像個泥塑的人俑娃娃。

麗娘朝兩旁山坡睨了幾眼,沈譽這暗中戒備又緊張的模樣,就像後面的馬車上裝了什麽珍寶似的,叫埋伏在山上的沙匪誤以為他們真有什麽值錢貨呢,倒歪打正著了。

陸蓁隨著馬車搖晃,只覺袍子外頭的天光突然黯淡了幾分,她從袍子裏露出頭臉,發現他們已經走到兩處山坡的夾道中間。

這是沙匪埋伏的地方,也是沈譽和小方商量好的誘敵之處。

他們就像一串魚餌,不動聲色的垂入兇悍的魚群中間。

她的心跳加速。不由自主朝前張望,迎上沈譽回頭看向她的目光,朝她微微點頭。

就在這時,山坡上傳來呼啦啦的叫陣沖喊聲。沙匪從漫山遍野冒出來,揚起套馬索,揮起雪亮的刀刃,騎馬沖下山坡。

領先的幾人腰上還掛了幾顆臉色灰敗的人頭!

陸蓁陡然和死人頭顱上的凸眼對視,一陣頭暈目眩,全身惡寒。

沙匪們呼嘯著沖下來,沖在前頭的看見牧民中一大一小兩個美貌女郎,面露淫邪,嘴裏開始不幹不凈的叫嚷:“母女倆要抓活的!”

沈譽額頭青筋暴起,咬牙強忍怒氣勒緊韁繩,拍馬往回走接應陸蓁。

喬裝牧民的騎兵佯作驚恐撤退。

馬亂了,羊群亂了。

在沙匪眼中,這一家北漠牧民如同待宰的惶惶羔羊,頭也不回的往山谷外逃竄,給他們的獵殺增添了無比美妙的樂趣。

沙匪放箭,落在麗娘的老馬和陸蓁的車後。他們沒打算射殺美人,只想把人困住。

幾支箭羽齊齊的紮入老馬的後臀,老馬慘叫一聲撲倒在地。麗娘就勢滾到地面,匍匐在滾滾塵土中,拿柴刀朝奔騰的馬腿狠狠削去。隨著馬匹淒厲嘶叫,沙匪連人帶馬狠狠的砸向地面。

沈譽將飛向馬車的箭簇格擋開,轉眼間奔到陸蓁身邊。

耳邊風聲再起,箭雨比剛才還要猛烈。

“上來!”

他回刀打落箭簇,探身長臂一撈,從馬車上將她掠起,抱到自己身前,一只矯健手臂繞過她的腰控住韁繩。

烏鞘刀從另一只手中揚起,刀鋒在陽光下閃爍寒意。他縱身狠劈,無情的斬殺了一個又一個妄圖撲過來的兇徒。

數點溫熱的血滴濺落到陸蓁臉上,火辣灼痛,如同被火星子灼燒一般。

心快要躍出心腔,身後粗熱的呼吸和雄渾的胸軀如巨大的鳥翼將她牢牢護住。

當沙匪被他們盡數引出山谷,密不透風的箭雨破空飛入沙匪陣中。箭雨之下,小方率領騎隊從山谷出口兩邊沖殺過來,截斷了沙匪的退路。

沙匪大驚失色,還沒等他們反應過來,即遭到宣府鐵騎無情的碾壓。

沒有膽怯,沒有猶豫。只有手起刀落,直到低垂於草原的天空被染了一片血色。

這群在大漠邊境橫行了數年的亡命之徒很快被剿滅幹凈。

他們的屍體被堆成一座小山點燃。滾滾黑煙直沖雲霄。

郎子們在燃燒的屍山旁歡呼。

沈譽把絡腮胡子從臉上扯下來扔掉,將飲飽血的烏鞘刀插回鞘中,和陸蓁率先穿過山谷。

過了山谷,懷安衛的沙子和冷風消失的無影無蹤,眼前綠草如茵,水草豐美。

“這裏就是開平衛的地界。”他的聲音在她頭頂響起。

她從鼻子裏“嗯”了一聲,很安靜。

沈譽翻身從馬上下來,仰頭看她。她美好純凈的臉上血跡點點。嘴唇有些幹枯,像一朵失了水分的小粉花。

“剛才那些沙匪嚇到你了?”他關切問她,臉上同樣滿是血痕和風霜。

陸蓁搖頭,目光從他臉上挪開,眺望到遠處。

明河閃著銀光從北方遙遠的山巒蜿蜒而下,流到草原上。

近處的山坡是平緩的,就像沈譽說的,山坡上沒有很高的樹,地上開滿了五顏六色的小野花。小花從山坡一直延伸下來到大草原,到他們腳下。

她不說話,他也不再追問,手執韁繩為她牽馬,帶她從鮮花盛開的山坡下走過,來到明河河邊。

兩人在河邊洗了臉。陸蓁整理好頭發和衣裳,坐在河邊的石頭上,靜靜的看沈譽清洗烏鞘刀上的血跡。

她很平靜,平靜的不太尋常。

讓沈譽想起多年前,他從狼口下奪回父親殘缺的身體,斬殺了那些兇畜,被巴圖背回營房,在營帳裏躺了三天三夜不吃不喝。那時的他也非常平靜。

但那種平靜不是來自內心真正的安寧。

她有心事。

不對他笑了,也不俏皮的喊他“沈大人”。

明明從早上起來,到遇到沙匪之前都還不是這樣的。

沈譽還未來得及細想,小方和麗娘等人牽著馬趕著羊和馬車也穿過山谷來到明河邊。小方過來跟他稟報軍中事務。

陸蓁起身,福禮告退。

是久違的京中禮儀做派。從她到宣府來,還是第一回跟他這麽鄭重的行禮。

沈譽不知所措,眼睜睜看她朝開滿小花的山坡走去。

陸蓁一邊往山坡上爬,一邊彎腰摘草叢裏的小花。身後,小方在說話,水聲嘩啦啦作響,是騎兵們跳進河裏,不顧衣衫被打濕,拍水澆臉,洗去塵土和血跡。

好像還有麗娘爽利的笑聲,叫郎子們把破了的衣裳拿給她補,一件只收三文錢。

陸蓁終於按捺不住回頭看。遠遠的,麗娘打開她的包袱坐在河邊,兜售簇新的鞋靴,都是她自己做的。幾個郎子甩掉腳下壞了的靴子,拿新鞋試穿,笑嘻嘻的很滿意。

沈譽和小方說完話,朝麗娘走去,好似也去討要什麽東西,麗娘從包袱裏翻出來遞給他。他朝她拱手道謝,她不耐煩的擺手,坐到一堆破衣裳旁邊開始忙活自己的事。

陸蓁覺得自己應該風輕雲淡的走開。可是沈譽朝山坡爬上來了,朝她走過來了。她的腳就像被釘住了似的,站在原地一動不動。

他走得很快,離她越來越近。

他快走上來的時候,她開始扔花,把剛才摘的花一朵一朵全都砸到他臉上,身上。

沈譽擡頭楞住。她砸的一點都不疼,還有些癢癢的。

各色小花散落在他頭頂,給他英武冷漠的面孔平添了幾分柔軟可愛。

他再往上走兩步,花兒朵兒有的從他頭上落下來,有的耷拉到他耳邊,原本可愛的模樣變得滑稽可笑。

陸蓁本來是板著臉的,這時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。笑得嘴唇刺痛,就像裂開了似的。

她摸了摸嘴,果然裂開滲出了血。

沈譽走到她跟前,打開手裏的小罐子。

“我不要抹豬油!”她嫌棄的直捂嘴。

“不是豬油,我找麗娘討的……”

陸蓁突然來了氣,把手裏剩下的花全砸他臉上,忍著嘴上的刺痛,譏笑:“沈大人!你很喜歡給別人當額祈葛是不是?也要問問人家願不願意!”

劈頭蓋臉說完,尤不解氣,一巴掌打掉他托在手裏的小罐子,往山上走去。卻動彈不了。

他抓住她的手腕,又急又疑惑:“麗娘跟你開頑笑捉弄你?”

麗娘笑謔的話和陸蓁的一反常態,在他腦中飛速交疊。

陸蓁不說話,眼裏冒出淚花。拼命掙紮甩他的手,推他的胸膛,沒提防腳下踩的石子一松,整個人向山坡摔下去。

隨著她脫口驚叫,抓著她手的沈譽也被她帶倒,兩人沿著山坡往下滾。

天旋地轉,粉的紫的藍的小花在她眼前亂飛。等終於停下來,沈譽緊緊護著她的腰,另一只手始終好好的托著她的後腦。

她壓在沈譽身上。兩個人的心跳聲互相撞擊,呼吸噴到對方的臉上,熏染出成片的紅霞。

她要從他身上爬起來,又被他掐著腰一把拽下來,砸到他身上。

陸蓁滿臉羞憤,哭著嚷嚷:“你欺負我,你們都欺負我!”

“陸蓁,你是不是有點喜歡我了?”他冷不丁的問道。喘息聲很緊張。

“不喜歡!鬼才喜歡你!”她打著哆嗦,口不擇言。

“可是我喜歡你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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